还不快来接生?-《问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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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沉沉呼吸了两下,望着那水纹,转得仿佛同香气极有默契,那水往前荡一下,香气便浓一分,往后退一下,香气又弱半度,来回进退,颇有些攀扯。
李十一抬手,揉了揉鼻尖,寻了半晌,仍未见那烟管子的踪影,心里亦有些不安,却想着烟管进了墓,她自然轻易撇不了干系,兴许如涂老幺所言,将那铜罐子送回棺,再将其封存完好,不知是否能脱身。
思及至此,她便示意涂老幺同她绕过积水,自一旁的石阶往中央的惯棺椁处走,她一面仔细地数着步子,一面点了一盏玻璃灯,走至棺前,单数步时停下,将灯搁于正南方的至阳之角,这才直起身来打量那棺木。
棺木是元宝式的,中央凸两头翘,木材是值些钱的楠木,外层的漆剥落了一些,黑黑红红暗作一片,四角钉已被起开,外盖被推了一半,料想是那涂老幺胆子小未敢细瞧,只摸索着掏了两个铜罐子便径自溜了。
涂老幺将手腕子揣进袖口里,缩着脖子胆战心惊地在后头瞧,依着光亮,李十一颀长纤细的身量被勾得工笔画儿似的,颇有些挺括的气质,又恰好掩住了有腐皮的那半边脸,竟显得她的脸颊光滑如玉,连精致的五官都泛着冷萃似的暗光。
要不说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呢,这有了本事,便是干鸡鸣狗盗的事也干出了体面的架势。涂老幺啧啧称奇地琢磨。
涂老幺嘿嘿暗笑两声,却忽觉面前一凉,李十一清冷的嗓音同疑惑的双目如约而至:“孕妇?!”
涂老幺悚然一惊,且骇且疑地上前,想要攀住那棺木定住心神,又嫌恶地缩了回来,曲着大腿缓慢地露出两个豆大的三角眼。
上一回没细瞧,这回一打量,将他腿肚子也唬得抻起了筋,里头是一位妇人,容颜完好肌理丰润,连头发丝儿亦黝黑光亮,仿佛晨起未梳妆似的懒懒散散,偏偏身上的衣裳是清朝的马褂,灼黑腐坏的布料将陈旧的年岁感揭露得清楚明白,连一旁鎏金的头簪亦发黑发暗,辨不出上头描金的花样。
衣饰的陈旧同妇人鲜活的容颜起了强烈的对比,配上发间琼浆一样流出的香气,诡异得令人心惊。
妇人一旁散落着黑黑的颗粒,涂老幺咽了咽口水,嗓子同被毒滚过似的难听:“这……是什么?”
“僵死的尸虫卵。”李十一未有多余的心思当教书先生,只略略揭过,便又将目光投向妇人高隆的腹部。
她方才分明瞧见那腹部迅速地动了一回,可如今的死寂又仿佛一切都是幻觉。
她将手握住,沉沉呼一口气,催促身旁僵直的人:“还不快将铜壶放回去!”
涂老幺立时回神,忙将铜罐子掏出来,抖着筛糠似的手,一嘴观音一嘴菩萨地将东西搁回棺木里。
李十一移开目光打量周遭,试图再寻一寻烟管儿的下落,却见棺木正前方的墙壁上刻着几道深深浅浅的短横,她一笔一笔数下来,正正十笔。
她未来得及思索这十个划痕是什么意思,便觉手腕一紧,回头对上涂老幺凉飕飕的话语:“十,十一姐,它它它……它娘的在动!”
李十一蹙眉,顺着涂老幺的手指看过去,见那妇人圆滚的下腹似裹了一团蛇似的,凸出来又缩回去,一下一下往外撞,好似要把那肚皮撑开。
李十一正要说话,便见涂老幺收回了手,狐疑地嘶一声:“怎的同我婆娘胎动似的?”
想起婆娘,涂老幺总算找回了些男子气概,腿肚子也不抖了,壮着胆子绕棺木左右瞧了两趟,一拍大腿:“明白了!”
李十一偏脸睥他,听他笃定地下了结论:“我挖开了这墓,被村里新丧的撞见了,见这风水同墓室不错,便将那原本的身骨搬了,填了自家的进来。这妇人的模样,怕是刚断气儿不久,肚子里头的娃足月了,此刻正要出来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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