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时逢故人(一)-《问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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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宋十九忽然在这样的表情里有些委屈,许多话她本来还不想这样快告诉她,可谁叫她是一个小怪物呢,她的生命似被浓缩了似的,感情同时间一起被压成严严实实的一小块,沉甸甸的令她透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同她在一起的十几天,却像望着她十几年似的,若说岁月匆匆有什么坏处,大抵便是如此了,只一人满当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时光,哪里还搁得下旁人呢?

    宋十九揣着紧张而酸涩的心跳,顶着横冲直撞的呼吸坐到李十一对面的凳子上,隔着小小的桌子望着她,问她:“我未问过你,那个瞧上你的军阀,你如何摆脱的呢?”

    李十一支着桌面的指尖挪了挪,敛目看她:“招了几个小鬼,吓跑了。”

    宋十九笑了笑,又问:“那日日缠着你的女鬼,又是怎么样?”

    李十一坐下来,为自己斟了一杯茶,不知想起了什么,轻轻笑一声:“念了三天三夜的经。”

    宋十九将头垂下去,听着她斟茶的动静,不大一会子才将头抬起来,问她:“那么我呢?你预备如何驱赶我呢?”

    李十一怔住,拧眉看向她。

    宋十九认真道:“我非人,不怕招魂,也非鬼,念经不管用,你要如何吓唬我,才能让我不喜欢你呢?”

    李十一心里“咯噔”一跳,宋十九的话似沏茶时收尾的那一滴,意犹未尽,缠缠绵绵,却又干脆利落地坠在心湖正中央,昭示着水尽茶开,千言万语要携香裹热地等她来尝。

    但她只将薄薄的杯盏在指头间握了握,端着那一杯滚烫的心意,没有半分入口的念想,好半晌才抬了眉头,反问她:“喜欢?”

    宋十九点头,呼吸一顿一顿的。

    李十一将茶杯搁下,食指在边缘划了半个圆,在指向宋十九的一端敲了敲,又在指向自己的一端敲了敲,道:“你是姑娘,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嗯,”宋十九承认,想了想又补充道,“你是人,我不是。”

    她不晓得李十一为何要同她说这些前缘,但若是捋了关系,兴许是有半分接纳她的意思,她有些高兴,又有些紧张,搭在膝盖上的指头雀跃地轻轻敲击。

    李十一见她不大明白自己的意思,还傻乎乎地自个儿鼓起劲儿起来,一时有些更塞,竟不得不承认宋十九说的有些道理,若人鬼都不论了,再同她说性别,怕也没什么效用。

    她暗叹了口气,决意直白些,将下巴一抬摇了摇头,道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还未说出口,便听得周遭风声一晃,烛火扭曲的光亮霎时停顿,连茶盏上的热腾腾的蒸汽亦齐齐静止,宋十九敛着呼吸,将停住动作的李十一在眼里心惊胆战地含了一遍,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指尖,又紧张万分地用掌心覆盖住了她的手背。

    “别说。”她在李十一摇头的一瞬慌乱地预感到了她将要出口的拒绝,她不想听,却只能这样任性一把。

    李十一漆黑如墨的瞳孔却清淡地一转,径直扫向她,眼睑略微眯起来,抽出手道:“不准对我使术法。”

    她的话语仍旧没有起伏,可宋十九知道她恼了,并且恼得有些厉害,慌得她紧绷的毛孔霎时泄了气,烛火同蒸汽复又扭曲起来,如临大赦一般卯力升腾。

    李十一不想知道为何宋十九的法力再一次对她失效,可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冒犯。

    尤其是手背上还留有宋十九的温度,小猫噬舔一般痒得令人心悸。

    她独自一人的日子过惯了,不大喜欢有旁的变动,从前身边有个阿音,到头来又怎么样?师父说的对,他们这一行的,损阴德遭天谴,自个儿生自个儿死便罢了,犯不着拖累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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